第二个阶段从现代艺术之父塞尚开始,艺术不再追求再现视觉真实,真实性的把戏交给了摄影术,艺术家另辟蹊径。现代艺术的开启者是塞尚,他是一个很笨的画家,从传统角度看绘画上的才气不足,差不多最后一个阶段的抽象表现主义代表人物波洛克,更是一个天赋很差的画家,早年有着和塞尚一样灰心丧气的绘画经历。现代艺术家中还有一些如表现主义的康定斯基、罗特卢夫、赫克尔等,均是在传统审美上毫无才华的人。而像毕加索那样能力很强的画家,偏偏要画的丑(亚维农少女)、画得像小孩,他才满意。为什么这些画家足以续写艺术的赋魅神话呢?这是一个很深邃的问题。如果古典写实绘画追求的赋魅是真假不辨,其原理是主观感知对客观世界的再造,那么现代艺术的动人之处或者说彻悟之处就在于不承认客观世界的先验性,一切有备于“我”的独绝。这与工业革命后个人意志的解放,尼采哲学的影响等等均有关系。感知只能是个人感官的感知,其上的人性感觉更是个人经验的结果,没有感同身受,故而就放大了“我”的意志情感,这种独一无二的放大以差异为前提,越是差异的感受越是具有个人体验的神秘性,因此在现代艺术中格外需要故事的加持,究其根本,背后仍是意志的作用,强力意志之下,你的作品就会产生“赋魅”,他人的意志就会在另类的审美(丑)中被卷入到你的意识世界里,可以讲,现代艺术家都是PUA高手,只是披上了“疯子”的外衣。现代艺术赋魅的成本在技术上似乎变低了,审美(丑)的个人化、差异化把标准放宽、底线拉低,实则在另一方面成本变得更高。如,艺术家的创新精神,敢为天下先乃至于与世界为敌的彪悍意志,以及资本的运作,等等。
第三个赋魅的阶段,便是当代艺术。当代艺术是艺术史发展至今最为不讨喜,也最不好讲清楚的艺术,讲不清不是因为高深,而是因为它的赋魅手段更加隐讳,多重概念的交织,在”“人人都是艺术家”这种极具平民诱惑力的口号下又悄悄筑起了隐形的高墙。当代艺术的开端始自当代艺术之父杜尚,几乎同时期又有行动艺术之父博伊斯和波普教父安迪·沃霍尔,几位大师开启了艺术史新的赋魅之旅。当代艺术面临的语境是资本全球化,二战及冷战后多极化世界格局,这样的情势造就了艺术不可能如之前那样“简单”。在经历了视觉真实、主观感受两个阶段后,当代艺术的核心进入到概念,及支撑起这概念的内在观念上。即,如果之前的艺术赋魅游戏可以武断地定义为“以假乱真”和“主观臆想”,那么当代艺术则更像是一场“思维诡辩”,只是相对于古希腊智者学派的言辞,当代艺术家需要投入些许身体物质的活动,以便制造出足够多的“浑水摸鱼”的信息量将人迷困其中。所谓诡辩就是好几条线索同时作用,当哪条单一线索进入死胡同或干脆被揭穿“目的与手段”的荒谬无效后,立马改换赛道以填充意义缺失的真空。这里面至少包括这样几条线索——艺术是大众化的(人人都懂的)&艺术是(更)精英化的(知识成本更高的),艺术是属于打破边界壁垒的&艺术仍是(更)小圈子的,艺术是取消艺术概念甚至反艺术的&艺术是严密建构艺术概念的,艺术是形式化的&艺术是政zhi化的,艺术的目的是zhengzhi解放&艺术的目的是自嗨……等等等等。这里面囊括了太多的悖论,甚至可以说是由无数悖论组合、交织在一起构成的复杂生态。区别于自然的悖论,它是人为的,故意的。可以说当代艺术正是由这些同时存在的悖论和诡辩,产生了它的赋魅性,当代艺术家相较于之前也更加依赖“知识”和“阐释”,虽然当代艺术家们出于诡辩又会首先摆出反对知识的姿态。这场游戏的始作俑者是资本,资本需要更多新的事物的出现,以完成统领世界的目标,当代艺术故而也就是它的组成部分。当然背后的后现代哲学如利奥塔、德里达、福柯以及互联网理论等都是它合理性的支撑。如此一来,当代艺术便构成了一个智性为主、感性辅助的迷宫,也构成了其赋魅的形式因。
以上讲述和分析的乃是西方艺术也就是欧美主线,中国艺术的赋魅另有他法。当然这里说的是中国传统艺术,因为现当代艺术早已是全球化的,这个阶段的中国艺术不客气地讲只是欧美艺术的山寨。
中国传统艺术的核心,只是一个“意”字。这个字包含的信息量之大、之含混,可以囊括一切意识和创造。这种含混性也便是中国文化的特点。若问其原因,乃是“情本体”文化之体现。细究起来,西方的赋魅游戏始终都未真正进入情本体的三观。无论是主体对客体进行模拟的古典“以假乱真”,还是意志自身强力呈现的现代“主观臆想”,再是融入社会观念多重维度的当代“思维诡辩”,西方人始终离不开主体与客体二元对立的“再现性”观念,这就造成了西方人在主与客、感与知、人与神等多个方面中“钟摆式选边站”的极端化表现,这在中国人看来不但生硬,且精神分裂,这种类似于“教堂外骗人后再去教堂忏悔”的行为在中国人看来不够高妙和智慧。中国人的中庸乃是以“情”的视角与管道进行融通的,当然,在深受西方神学与科学影响下的意识看来,中国的人情文化就是在“和稀泥”。
说“意”是人情文化的和稀泥自然是不恰当,但若再展开想象,向上飞跃,这种如玉似的情的含混性就可以升华为一种美学,以美感的形式囊括一切,甚至包括政治、军事,也就是我们的礼乐制度和权谋艺术。实际上,中国社会至今在沉浸在这种文化意识当中不能自拔,典型的就如对“人情世故”“宫斗剧”“饭圈文化”等集体无意识的基因性沉迷。这是一种类似宗教般的赋魅,只是未达到客观创世神的层面,遂更像是一种巫术式人伦生活的渗透。
具体到中国艺术的赋魅则更加直观,除上文提到的“玉器”的含蓄温润之美(社会更是赋予了“君子比德如玉”的赋魅美称),绘画中“文人画”更加典型地将写意、意境、逸笔草草、气韵生动、似与不似之间等美学体现在山水、花鸟、人物等作品题材当中,非但如此,诗书画印的综合表现,亦是赋魅手段,文化性加持的背后是身份权力的显化,权力、文化、美学、行为等糅合成了润物无声的笔墨含蕴和遣词造句,情感意境的赋魅貌似文弱高雅,实则媚骨天成、以柔克刚。
艺术是游戏,艺术是赋魅的游戏,也因为主动做赋魅的游戏,反而能揭示世界的真相。赋魅与揭示的方法在不同阶段表现各异,大体上受时代政治文化的左右,艺术的赋魅能量远不及巫术、宗教、商品甚至政治,但其灵活性、含蓄性最强,故而艺术更在乎过程,而非结果,我们会将一个人做事做的好,说成是艺术的,这是对艺术的赞美。
2024.9.5返回搜狐,查看更多